For fear, love, and complexity.

“路这么长,又这么难,仍要前行。”
 

【柚天】如履 13

*请勿上升真人
*双向暗恋




再次淹没于人海,羽生结弦静立等待,任由他的心沉下去,变成海里的一块石头,贴着大地,安稳地搏动。
人群摩肩接踵,白人高大的身材和宽阔的肩膀连成一堵墙,隔绝了熟悉的身影。羽生结弦只觉得自己被困入瓮中,四顾茫然,抬头看见一角稀薄的天空。挨挨挤挤的缝隙里,一只手钻进来,指腹柔软,带着微微一层汗水,轻轻触碰他的皮肤,激起一小片转瞬即逝的颤栗。
他没有躲开,任由五指笃定地缠上手腕。
像一道锁。
金博洋牵着他,离开围城。


人群之外,空气重新开始流动,阳光灿烂。金博洋眯着眼看他,表情紧巴巴的。
“……人好多。”
哦糟透了。金博洋暗地里捂脸。这是什么毫无逻辑low穿地心的开场白。
“噗。”可是羽生结弦看了看他,一下子笑弯眉眼,“所以博洋君还要站在这里和我寒暄吗?”
“啊。”金博洋干巴巴地应了一声,手指捻着背包带,像春游的小学生,丝毫不见冠军气度。“我明天早上就离开了,所以只有半天时间……”
“嗯。”羽生理解地点点头,“我也是明天下午回国。”
相聚难得,两人各怀心思,谁也不愿浪费,就坐在广场的石阶上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。
“去科莫湖怎么样?”羽生结弦用手指点了点地图,“今天天气很好,傍晚会有夕阳吧。”
传奇选手羽生结弦居然有这么文艺的一面,喜欢看夕阳,这消息卖出去会赚吗?
挨挨蹭蹭的肩膀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,热量太高,惹得金博洋的脑子天马行空地高速疯转。一点不受控制的甜从心底漫上来,啊,和暗恋对象一起看夕阳。
先让他单方面浪漫三秒钟。
“博洋君?”羽生结弦好笑地将手在他眼前挥了挥。青年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图,仿佛那张纸上开满了玫瑰花。“在听吗?”
啊,耳朵红了,真是可爱。
“是的是的我在听。”金博洋的眼神飘忽起来,难为情的样子像个高中少年,“那个,我是说计划不错,挺好的,晚上还可以顺便在那边吃点东西,我知道有一家店的卷饼很好吃,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……”
“好啊。”羽生结弦毫不犹豫地站起来,像一棵树,驱散烈日,将青年笼罩在荫凉中。见金博洋还呆呆地坐在那里,仰着头,不知所措地抓着地图,他笑眯眯地伸出手,“走吧?”


他们花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抵达贝拉焦,这个在意大利语中意为“美丽”的小镇以其集天地灵粹的湖光山色展现了惊人的秀丽。石板石阶,石砖石墙,冷硬的材质在咖啡、奶酪和葡萄酒的香气中也显得温暖,游人来往,气氛热烈而悠闲。初夏时分,街边墙头一派花团锦簇,鲜妍明媚,“米兰后花园”的名头当之无愧。
然而这两人的画风明显与此地不符。
“博洋君想笑就笑吧。”羽生结弦无奈地叹口气。
金博洋赶紧摇头,努力抿紧嘴角。没有没有,他怎么会嘲笑羽生呢?
可是他半张脸包着口罩、只露出一双眼睛走在花丛里的样子,真的……
噗。
“我们快点走吧,到湖边去坐船。”他牵起羽生的背包肩带摇了摇。“避开花粉比较安全。”
可是两个顶尖的花滑选手又都不怎么擅长划船,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视死如归地撸起了袖子。这倒霉的船在他们手下成了个陀螺,转着圈往前漂,几次遭遇其他游客的注目礼,两个有志青年终于扛不住了,默契地放了手,让船随波轻摇,假装是故意停泊、享受风景。
金博洋低下头去盯湖水里的鱼藻,羽生结弦便有机会尽情打量他。青年好像天生是难晒黑的体质,在外面野了小半年,皮肤仍然白而光洁,匀称的眉毛像湖上野鸭张开的翅膀。他凝视时,细长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,严肃里混杂进一点稚气,但不影响目光的专注。
奥运会之前他染过头发,深栗色,现在已经褪得七七八八,只剩下一点浅棕浮在发梢,夕阳下像蘸了蜜,用目光轻轻一舔,甜得惊心动魄。
按照古老传说,金博洋应当是造物的一件精美作品,成熟与青涩在他身上平衡得恰到好处。羽生结弦见过的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人不多,但也不少,他们都没有金博洋的那种韵味。
他的目光可能有些肆无忌惮了,金博洋偏过头,探询地看他。湖上清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,几缕发丝撒上眼睫,搔动眉目,痒得他猛地闭上眼睛。
金博洋下意识抬手要揉,胳膊抬到一半,被羽生结弦捉着腕子拦住了。夕阳落到正前方,映红他的脸。羽生的手伸过来,金博洋眯着左眼,不动也不躲。
那根手指触上他的眉心,轻轻勾起散乱的头发,向鬓边拨开,温热的指腹蹭过敏感的皮肤,颤栗都在心上。金博洋定定地瞧着他,以为这触感很快就会消失,毕竟他们曾有过不少肢体接触,握手,拥抱,互搂肩膀,亲密而礼貌,姿态温柔而干脆简练——能有什么意味?大家都是这个年纪了,二十岁中后段,自嘲时自然而然说着“要奔三”的年纪,就算羽生突然凑上来亲他一口又能怎样?成年人都有“度”,线画在哪里,彼此多少都有个感觉,可以演,更可以掩饰,云淡风轻地一笑,真心也可以变成玩笑。
他怎么知道羽生究竟是真的动了心,还是被夕阳迷了眼?
金博洋试探着偏过脸:“……怎么了?”
羽生结弦如梦方醒。
他的手指从金博洋的耳垂上逃走,像一个一触即分的吻。
“啊,有点饿了。”羽生结弦摸了摸鼻子,迅速侧过头,动作快得有些狼狈。
“那回去吧,湖边就是我认识的那家店。”金博洋垂下眼睛,微微一笑。他把手伸进湖里,阿尔卑斯山的积雪化成水也不改冰冷。
羽生结弦架好船桨,看着金博洋轻轻甩手。青年有一双好看的手,干净修长,可是纯净到了极致便生色气,从他指尖滴下的水珠,都饱含着七情六欲。他可以在千万人前保持克制,但他骗不了自己,方才他确实几乎失控了。他触碰到金博洋的皮肤,温热而柔软,那触觉竟让他有……安全感?或是什么类似的、能感到安全的东西——来自他认可的、世界上另一个体的奇妙抚慰,亲吻的冲动只需一瞬间就迸发出来,他差点扣住金博洋的后脑,然后将那片花瓣嚼碎在唇齿间。


事实证明,羽生结弦“饿”得确实很准时。他们惊醒了门口的风铃,老板慢悠悠地从后厨踱步出来,与几位熟客打招呼,屋里已经坐满了人。
这地方金博洋还挺熟,四年前世锦赛时就来过,没想到连室内装潢都一点儿没变。靠窗的那张长凳位置好,椅垫柔软,适合午后晒太阳,不过旁边那把椅子有一条腿短一截,坐上去总容易摇晃。
他们上一次来时,在湖边消磨了一个上午,走得累了,就钻进店里吃午饭。于小雨坐在那把“摇椅”上看书,坐了好半天,椅子一动也不动。金杨好奇,去问她在看什么,小姑娘翻了封面给他看,是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。
安静的午后,小姑娘给他们念刚看完的那一段:“人都是脆弱的,从高处摔下来,就会粉身碎骨。可是熊什么的,从更高的岩石上摔下来,也不损毫毛。”她冲金杨笑,阳光把她脸上的浅浅茸毛映得纤毫毕现,显得稚气又美丽:“以前你抛跳的时候总把我扔那么高,我没摔出个好歹可真是谢天谢地,看来我可能是属熊的。”
金博洋在旁边哗啦啦地收拾包装纸,闻言笑了一声,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玩笑话,说也未必吧,毕竟熊也不会喊疼,兴许伤在里面呢?小雨你可能伤到别的地方了,比如脑子什么的,就不觉得疼。
招来一记粉拳。
没想到故地重游,居然是和一个国籍不同、语言难通、感情线还未必搭得到一起的日本人。金博洋怀旧到一半,突然有点想笑。
“博洋君?”羽生结弦包容地笑着,帮他接过卷饼,“怎么总是在发呆呀?”
“哦,谢谢。”金博洋赶忙接过自己的卷饼,环顾四周,“只是想,我们可能要坐到门口去吃饭了。”
羽生结弦笑眯眯地跟在他后面,在门口的长凳上坐下。他们做最普通的游客,三两成群,闲坐谈天,在无人认识的地方不顾形象,把这烟火人间的快乐都分享,把不能说的心绪都吃掉。
“这次单人滑你看了吧,感觉怎么样?”金博洋垂着眉眼,吃得专心致志,硬生生把一个卷饼吃出了一箸千金的架势,愈发显得问题漫不经心。
“挺好的。”谈起花滑,羽生结弦明显兴奋起来。“中国队的几位我看都很不错,那位女单的小选手——对不起我不太记得,好像是姓安的那位——是十六岁吗,真的很有实力。”
“不过日本队的一个新人——有两个小虎牙的那位千叶君,你也见过,这次发挥得不错,可惜自由滑失误了,我本以为他会拿到金牌的。”羽生有点惋惜。
金博洋没说话,低头咬了一大口卷饼,慢慢咀嚼。
突然的安静让羽生有些不安,他抬起头,才发现金博洋一直在看他,眼神很淡,像河流,却看不清暗涌。
“你为他惋惜吗?”金博洋没有回避他的目光,但羽生记得他以前是不习惯与他对视的。
他肉眼可见地迟疑一下,点了点头。
金博洋礼貌地微笑,站起身,去把包装纸扔掉了。


日薄西山,湖边起了风,裹着湿气,挡不住的冷。
他们要去路边等车,方向不同,站台也不同。两个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,幼稚的不舍。
“羽生。”分开前,金博洋叫住他,“虽然我们之前没怎么见面,但是你在我这里,无论作为什么身份,分量都很重。”
暮色保护了他的神色,但掩不住话里的郑重。羽生结弦站直了,眉眼凝着,神情端肃。
“这话说得有点晚,但既然你允许我称呼你的姓氏,我就一厢情愿地把你当成好朋友了,所以你以后叫我‘天天’也没关系,挺好的……嗯,就挺好的,混在人群里也不容易丢。”
羽生结弦的表情柔和下来。
“还有……一件事吧,我考虑很久了,不想瞒着你。”
金博洋微微低着头,手心里全是汗,他把手塞进兜里,悄悄攥紧。
他考虑过很多次,有些话或许是不该说的。他考虑得太久了,到了分别时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,愈发犹豫。有些话非要等到人家要走了才说,真话好像也变假了。
“我讨厌过你。”
羽生结弦眼神猛地一滞。
他向来秉性端方,礼貌周至,大庭广众之下绝不肯失了颜色。只是这话远在他意料之外,此刻说来堪称诛心,情绪突变之下,一刹那几乎端不住脸上温柔浅笑,一点突兀的难以置信就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溜出来,墨迹泼上白墙,愈发把那一抹真心笑容衬得像副面具。
他下意识地把头微微一偏,似乎想转过脸去看金博洋是个什么表情,可刚动了一下,又立刻停住了。
姿势活像是挨了一巴掌。
金博洋眼神微微一软,手腕一动,又忍住了。
心里竟一点一滴漫上一丝报复似的快意。
太突兀了。金博洋心里一清二楚,他选这时候说这话,尚未开口其实已先输了一局,张嘴就是自虐,更把一层心事剖出来给羽生结弦看了个明白。
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,说运动员“头脑简单,四肢发达”的多半自己脑子不大灵光。羽生结弦的运动生涯几乎全靠自己一手规划,又在各色媒体中间摸爬滚打多年,有主见,又是一等的通透,难受不过是下意识的反映,理性回神并不需要多少时间。
到那时回头再看,金博洋把这话放到他眼皮底下,就是把心门给他敞了个缝。
一目了然。
简直是摆明了要挑衅,“我要试你。你来看么?”
会发生什么,会得到什么回应,会不会有下一次见面,甚至,会不会有结局。
羽生结弦邀他见面,他来了。
来而不往非礼也,金博洋把主导权分一半递到他面前,坦荡而暧昧,就是要看他敢不敢拿。
爱如交锋,他要一报还一报。


夕阳烧尽了。



TBC

在外面手机打字,不知道排版乱不乱,晚上回去改吧。


评论(64)
热度(320)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 夜渡迷津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