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请勿上升真人
*双向暗恋
*一句话葱桶吧。
开赛前,金博洋避开人流,提早溜进了体育馆。
后门是戈米沙给留的,他用得毫不客气。
时间没到,偌大的场馆里只见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地布置。浇冰的机器慢悠悠地推过来,再慢悠悠地推回去,在嗡鸣声里不急不躁地跑了三趟,拿出要把一块冰磨成寒玉的功夫。
金博洋找了个通道口站着,叼着吸管吮冰可乐,居高临下地看着冰场出神。他不能先去坐,看台上太空,随便往哪一坐都显眼,等第一批观众进场,一眼就能看见他,万一哪位好事的多看两眼把他认出来,保不齐就闹出大新闻了。
没过一会儿,戈米沙就找过来,眼睛往看台上一扫,心领神会地露出个牙酸表情:“你说你干嘛不去后面等着,非要自己上看台。”
金博洋咬着吸管笑他:“光一个你就时时处处惦记着来瞅我两眼,要真去了后面,熟人暂且不说了,其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同行一大堆,还不把我当个猴围起来看。”
戈米沙磨了磨牙,谁知道你怕谁看呢。
行吧,韩聪让我告诉你一声,他们俩倒数第二个出来。
金博洋嗯了一声,心不在焉的,突然问他:“这次上新节目吗?”
戈米沙叹了口气。没呢,还是《哈利路亚》。新节目还得磨,其他都好说,就是结束动作上他们自己谈不拢,我看也还远着。
金博洋立刻挑起眉毛。怎么?他们俩自己闹矛盾了?
戈米沙皱了下眉。算是吧,但是我不太懂他俩到底在拉什么锯,还不让我插手。你知道,我对中国文化也算不上精通,但《霸王别姬》到最后不就是虞姬自刎吗,还能翻出什么花?
金博洋慢慢缓了脸色。我聪哥要改的,对吧?
戈米沙半点不知内情,天真无邪地傻乐。天总,可以啊,摆摊算命不?
金博洋被他贫得挥手赶人。走走走你赶紧回后面去,观众马上要进场了,你别在这儿笑嘻嘻的现眼。
比赛倒没什么意外。本来就是ISU推出来试水的一个B级赛,时间还排在奥运之后的休赛期,真正实力强劲的对手兴趣寥寥,都没怎么参加。论实力、论资历,隋文静和韩聪都是参赛运动员里段位最高的一对,两个人挽着手一上场,光气势就与众不同,透着股久经沙场的大将风范,往冰上一站就显出渊渟岳峙的架势,整个场馆的气氛都为之一变。
隋文静和韩聪年初刚在奥运会拿下了金牌,士气正盛,虽然对外都说已经开始考虑退役的事,但场上的状态骗不了人,两个人从身体到心理显然都稳如泰山。金博洋在观众席上拼命鼓掌,满腔欣慰颇有几分老父亲的神韵。
他们俩短节目发挥相当出色,把第二名远远甩开,自由滑的压力顿时一轻。两个人倒不至于因此掉以轻心,但动作上多少增了几分轻快,愈发赏心悦目。结束动作一收,两个人抬手就击了掌,隋文静在冰上蹦了几下,把冰屑往韩聪腿上泼,俏皮得引来一番善意的口哨。
看得金博洋忍不住直笑,招摇地亮出虎牙。
赛后,两个人推说疲惫,左躲右闪逃掉了一大半采访,明明脱了冰鞋还是溜得飞快。到了附近的咖啡店一看,金博洋和金杨早就等在那里,估计是在斗嘴扯皮,一个比一个欢,两个裂口的石榴笑成一团。
看见他们进来,金博洋赶忙起身,眼神里融着点讨好。他身板挺拔,是长久训练刻下的痕迹,但姿态是柔软而放松的,摊开双手,一副“我过得不错,你们看起来也挺好”的小表情。他看起来瘦了点,但肌肉还是结实,精神挺好,脸色也好看多了,眉宇舒展开,笑意盈盈。
他年华正盛,耳聪目明,肌骨强健,像一头鹿,一只蓑羽鹤,或潜泳的灰鲸,是某种看起来纤巧脆弱,却必须经历迁徙催折的物种。
几个月的跋涉不是无用的打磨,他的气质里掺进了萧疏轩朗的韵味,带着风霜气,看起来甚至是美丽的。
隋文静停在门口,睁大了眼睛。
韩聪回过身,牵一牵她的袖口。
老友相见,总有种无来由的默契。他们心领神会,将虚渺的未来几笔带过,也谈过去,但更多的谈当下,嬉笑怒骂,认真而随意。在这谈论中,他们又谨慎地摸索离别时光给对方留下的印记,理所当然地发现对方的变化,然后理所当然地彼此接纳。
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时刻。独立的个体放松地敞开自己,你情我愿地接受打量。亲密无间是信任的一个门类,他们在经意与不经意之间相互端详。
这场重逢注定很短暂。一方面,隋文静和韩聪刚刚结束比赛,虽然溜出来是经过了默许,可也该懂得分寸;另一方面,金博洋看了看手机,歉然地说他还约了一个朋友,要赶去见面。
隋文静看着他,隐隐期待又不自知的模样,柔和而陌生。
相比于金博洋,羽生结弦的时间就宽裕得多。
他是应邀前来米兰,虽然能够出入选手准备区,其实和普通观众没什么区别,只是观赛视角更好、更关注选手们的专业技巧。他认认真真地看完了三类项目,这种不带竞争欲望、全然旁观和欣赏的感觉有些新奇,他还不很习惯,但正如织田信成所说,他绝不讨厌这种感觉。
这次米兰杯比赛,中国队主攻双人滑和冰舞,单人滑则派了一水刚升组没多久的小将,练兵之意坦坦荡荡。羽生结弦看了几眼,几乎都是生面孔,他不期然又想起金博洋。
邀请他来,邀请他见面,邀请他同游,有几分私心,羽生结弦心知肚明。
翌日的双人滑,他看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他与金博洋约好的时间正是双人滑比赛这天下午,他虽然不知道金博洋的航班信息,但估计此时必然已经到达。中国队有隋文静和韩聪来参加比赛,关系亲厚,金博洋多半是要来看的。羽生结弦坐在观众席,明知看到那人的几率微乎其微,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,人海茫茫,他总感觉金博洋藏身其中。
羽生结弦出发时正赶上午饭时间,大部分人都挤在餐馆,路况还算不错。他一路畅通无阻,看到米兰大教堂顶上林立的尖塔时,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早。
左右无事,他先去当代艺术博物馆逛了逛。欧洲人热爱油画,丰满鲜艳的一笔又一笔叠着当代艺术抽象的线条,他看不出所以然,但是色彩张扬,总有股无法阻挡的张力,倒也看得兴味盎然。他一路逛到午后,游人很快多了起来,他不愿留在室内被挤成罐头,加紧几步走了出去。
看看时间,下午两点近在眼前。他松了松领口,舒一口气,兴许是方才在屋子里闷得太久,供氧不足,现下有些心跳加快、呼吸急促。他不知道金博洋什么时候会来,米兰大教堂门口游人如织,他不愿挤在人堆里等,干脆留在人群边缘逗鸽子。亚洲青年一双长腿从鸽子群里趟过来又趟过去,尖嘴的鸟扑啦啦地扇着翅膀躲避,有胆大的凑上来啄他的裤脚。
不知是否有人召唤,正当他玩得兴致盎然时,鸽群忽然展翅齐飞,列队盘旋,引得游客纷纷惊呼,昂首观看。羽生结弦眯着眼睛看了半晌,低头时目光如水,从肤色各异的一堆面孔中掠过,倏地撞上一张亚洲人的脸。
练花滑是踩着刀锋跳舞,运动员多少带点俏拔出群的气质,顶尖选手尤其如此。有些人哪怕是裹吧裹吧给卷进人堆里,存在感也丝毫不弱,想减都减不下去,可能是在冰上活的时间太久,整个人都冻成一块寒冰,捂不化,就融不进万丈红尘。
人群里,金博洋正抬起头看鸽子,一张年轻的面孔干干净净地仰在天空下。他已经彻底长开了,拥有秀致的眉眼,笑与不笑都带一股天真气,可偏偏鼻梁修直挺拔,像米兰大教堂的尖顶,剑指苍天一般利落,嘴角一抿,线条犀利而清俊。
人群熙攘,他干干净净往那里一站,出水新荷,清透得叫人移不开眼。
他好像晒黑了一点,不过更成熟了。羽生结弦怔怔地瞧着,有点不敢认,直到金博洋低头转身往教堂正门去,他才猛一回神,扎进人堆就去追。汗气与嘈杂扑面而来,他顾不上。
他之前不愿挤,这会儿到了下午出游高峰,游客更多。方才好歹还能侧着身子进出,这会儿简直堵了个密不透风,活像一座人体牢房。
“博洋君!我在这里!”羽生左冲右突,奈何挤不出去,急得拼命挥手,在一群高挑的欧洲人中尽力踮起脚,伸长脖子张望,姿势可笑得像一只刚开始进化的原始版长颈鹿。他努力把嗓门扯高,可人群喧闹,金博洋背对着他,无知无觉,就要走远。
焦急之间,一声呼唤就从肺腑深处迸出来。
“天天!”
金博洋应声回头。
陌生的国家,陌生的人群,熟悉的语言像一道惊雷,过耳入心,紧紧将他攫住。
人潮人海,他有一座灯塔。
TBC
我可能真的太啰嗦了,但这个故事,虽然有具体的大纲(这不是必然的吗),填充血肉的时候,我还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,非常散漫,不过我个人蛮舒服的,凑合看吧。
可算是见面了。